第(3/3)页 似乎在祭奠亡者,祭奠那些每一具尸体都失去头颅的人。 群臣知道,那是金吾卫巡戈神都城。 一切照常,跟昨天一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眼前这些血淋淋的尸体,还能回到昨天么? 张易之敛眸扫视着一张张恐惧的脸,淡声道: “这辈子死在我手上,希望下辈子你们有机会找我报仇。” 说完挥了挥手,众多绿袍冲到戟门。 刀挥起再落下。 武攸宜以哀求的目光盯着御驾,等来许久,等来的是一柄冷冽的利刃。 这样的场景重复一遍又一遍。 人群中的李楷固有些恍惚,他记得大帅说的那个词汇—— 屠宰场。 眼下的确犹如屠宰场。 纵然他经历过无数残酷的战争,可此时仍然脊骨发寒,内心战栗不止。 杀普通人,和杀一个尊贵的公卿完全不同。 这天下,有多少人敢将公卿当牲畜杀? 地上血液汩汩流动,在场众人皆面色煞白,他们透过戟门看到大殿。 那里有神龛,龛内供奉着大唐历代帝后牌位。 试图造反复辟李唐的人,都死了。 死在这个晨曦初露的早上。 就死在宗庙前。 血泊里只剩两人。 “我是被威胁的,李昭德他们胁迫我,我不敢造母皇的反。” 李旦肝胆欲裂,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的恐惧之中。 他竭力撇清自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李昭德一群人身上。 长街气氛更加讶异,满朝权贵神色复杂。 他们很清楚陛下是一位怎样的人。 铁血,狠辣,果决! 相王带头谋反,陛下绝不会饶过他。 李显眼底有一丝兴奋,而武家众人神色更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张易之表情没有丝毫波澜,静静等待御驾里的声音。 “母皇……母皇,儿臣是无辜的,你要相信儿臣。” 李旦猛地咳嗽,咳出大片血来,整个人从上到下抖如筛糠。 “母皇,恳请……” 太平想说求情的话却堵在嗓子眼里,只是满脸哀容。 御驾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 “造反在朕这里没有轻重,触碰必死。” 李旦如遭雷击,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灵魂都在颤抖。 母皇要杀我! 她要杀亲儿子! 群臣头皮发麻,这就是皇帝,这就是纯粹的政治家! 虎毒不食子,舔犊之情在皇位面前算什么! “啊……啊……” 李旦张开嘴,可此时却根本没有力气支撑着他把话说完。 身旁的李隆基面色煞白,恐惧的脸满是绝望。 李旦看到那道身影越靠越近,他已经丧失所有意识,像回到小时候,梦呓般喃喃: “娘。”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长街却显得那样突兀。 一股悲凉凄婉充斥着群臣的身心。 有些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喊的是娘。 有些老人临死前,喊的也是娘。 将死之时,喊娘归故乡。 让灵魂回到最初的地方,才能得以安息,这是绝大多数人心底隐藏最深的念想。 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 这一刻,无数人为之动容,太平甚至潸然泪下。 张易之停住脚步,刀也慢慢收起。 片刻后,带着竭力控制悲痛的声音从帷幔中响起: “相王李旦意图谋反,罪不可赦。” “自即日起逐出皇室贬为庶民,流放岭南,无诏永世不得回京。” 群臣默然。 不仅废掉皇室身份,流放到整个大周最为贫瘠,最为贫穷的地方。 可以说。 李旦这辈子无法踏入大周政治舞台,也再没有半分争储的可能。 完完全全沦为一个废人。 不过,对他而言却是最好的结局。 兵变谋反,陛下没有杀他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陛下除了是皇帝,还是一个母亲。 历朝历代的皇帝之所以能狠下心杀子,那是他们没有经历怀胎十月的痛楚。 那声“娘”唤醒了陛下尘封已久的母性。 听到宣判,李旦长松一口气,一阵眩晕感传来,便昏厥在地。 能活命,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李隆基低着头,眼底有劫后余生的窃喜,他刚想开口叫几声奶奶。 目光却看到一双踏在血泊中的靴子,继而是满是猩红的白袍。 最后是一张俊美无俦、却没有丝毫感情的脸。 李隆基双目通红,神色疯狂,脸上充满了怨毒。 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我终究不会死! 哈哈哈哈哈—— 我不会死! 张巨蟒,气死你啊! 群臣心底的阴郁慢慢散去,这场血腥该落寞了。 陛下既然放过了李旦,便没理由再杀李隆基。 人家李隆基只是凑热闹,这场政变参与度极低。 张易之俯瞰着李隆基,就像看一只蹦跶的蚂蚱。 他弯腰俯下身,直视着对方,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曾做过梦,梦里你是九五至尊,还拥有无数让我羡艳的美人,你信这个梦么?” 李隆基愕然,旋即恐惧就被各种本性就给冲得无影无踪了。 欲望、野心在内心疯狂滋长,然后膨胀。 他觉得自己以后要被这句话笼罩,挥之不去,去之复来。 我是皇帝? 我肯定是皇帝! 我一定会是皇帝! 然而,李隆基又听到了很诡异的一句话。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先看看你能不能承受。” 什么意思? 他很疑惑,可就在这时。 一道寒芒。 不。 是一道带着血腥的亮光闪过,紧接着他便感觉腹部一疼,身体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疼痛瞬间传到脑海深处,全身五脏六腑都散发着刺痛。 感受着身体从内快速流逝的生命力,李隆基涌起无尽的恐惧。 鲜血不断从嘴里呕出来,他陡然觉得全身发凉。 “好冷。” 他想着。 然后下意识蜷缩着身子,轰然倒在地上。 长街上众人都被那道身影遮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可当“噗通”的声音传来。 还有那柄刀抽出。 这一幕,让无数人为之震撼惊恐。 偌大的宗庙,此刻却像无人绝域。 那个人什么也没说话,转身离去。 他白袍血迹斑斑,满手鲜血,抬头望向前方,两鬓发丝肆意飘拂。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