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生死相依-《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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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院子里井台边,一个汉子正在取水,凤知微招呼道:“大哥,给点水喝喝,顺便洗个手。”
“少爷就是讲究多!”那汉子将桶递过来,凤知微就着桶捧起水喝了,又掬出点水洗了手,道了谢,三人一起回去,领头那人看见牛奇没跟来,问:“牛奇呢?”
“那位大哥啊?”凤知微掩嘴笑,“说牛肉吃多,也有点泻肚子呢。”
“这小子就是贪吃!”那人骂了一句也没怀疑,将那桶水放在正中,招呼大家喝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各自凑在桶边喝了个痛快。
凤知微含笑看着,殷勤的给火堆添火。
吃喝完毕,也就在大殿内各自找地方睡下了,还是很有默契的,将两人围在正中,并留了一个人关起殿门,守在门口守夜,江湖中人独有的警惕,对任何人也不放松。
古寺里火光渐渐弱下去,四面起了淡淡的雾气,凤知微默默睡在宁弈身边,睁大眼睛等着毒性发作,她也不知道鳄鱼的眼泪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毕竟就那么几滴,稀释到一桶水里,效用肯定要打折扣。
宁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直扣着她的手指,凤知微掰也掰不开,便搔他痒,手指在掌心挠啊挠,宁弈缩了缩,凤知微大喜,用劲挠,结果人家被挠习惯了,反而不缩了,凤知微懊恼的叹着气,身旁宁弈转过脸来,含笑细细听她叹息,觉得很快意。
两人打着手底官司,以此驱散不断涌来的睡意,从昨夜到今夜,两人以受伤之身,一直处于奔波之中,一直身处紧张之地,精神和**都疲惫到极点,此刻四面鼾声四起,火光温暖,如果不找点事分神,便会立即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凤知微快要熬不住闭上眼睛时,宁弈突然重重掐了掐她掌心。
凤知微惊醒,随即发现身边不远处一个男子,发出低低的呻吟。
发作了?
凤知微一喜,随即发现其余的人没什么动静,大概是各人功力有高有低,发作时间也有长有短。
这人发出动静,守夜的人便奔了过去,低头轻唤道:“飞子,怎么了?”
他突然觉得后心一凉。
他心中也一凉,下意识的想转头,可是头颅永远也转不过来了。
凤知微轻轻扶住他软倒的身体,将他靠着殿柱坐在暗影里,看起来像在调息。
那毒性发作的人觉得脸上一热,有温热的液体落了满脸,睁开眼便看见四面似乎氤氲起浓浓雾气,雾气后隐约有一张温柔的笑脸,笑得狰狞得靠近来。
他呆了呆,便要去抓手边的剑,却觉得手臂酸软,随即胸口一痛,最后的意识,便是什么东西冲天而起,扑簌簌落在自己脸上,和先前一样温热微腥的液体。
这里的动静,睡得较近的一人隐约发觉,睁开眼心中却先“咦”了一声,心想火头怎么灭了?还有这早晨的雾气好浓。
雾气似乎还会晃动,隐隐绰绰露出人影,这人睁大眼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心中已经知道不对,凭着隐约感觉到对方来的方向,霍然向反方向一个翻滚。
一滚之下,便觉得腰间一痛,随即感觉到身子一轻,自己的眼睛隐约看见自己的腿滚到了一个角落。
他的身前,负责扰乱视线的宁弈淡淡的拢着袖子,他滚向的地方,凤知微抽出早已等在那里的刀。
她刚抽出自己的刀,对面一直凝神听着的宁弈忽然向她身后方向一指,凤知微头也不回,长剑从自己胁下闪电般反手一撩。
一人捂着自己咽喉倒下去,到死不明白对方用剑角度怎么这么诡异,胁下反插的剑为什么最后却到了自己咽喉?
连死四人,怎么都会有点声音,所有人都醒了。
醒了的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没醒——怎么天色这么暗?一切都像罩在云雾里,只看见隐约的轮廓。
便是趁着这一瞬间的呆怔,凤知微扬手便是一剑,射入一个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刚刚起身的人的咽喉。
剑光入喉她连剑都不抽,带着那尸体滑步一移,正移动到斜对面扑过来的一人面前。
那人模糊的视野里只看见人体扑近,自然认为是敌人,低吼一声出掌一拍,啪的一下把那倒霉蛋脑袋拍个粉碎。
一拍之下手掌一痛,一柄黑色的剑穿过他手掌,射入他眉心。
转眼又杀两人。
这些人离她最近,动作最迟钝,明显武功最低。
凤知微柿子先捡软的捏。
很明显那个领头人武功最高,但是他睡在最里面最远的供桌上,等窜到他面前早就被发觉,不如趁现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杀一个是一个。
鲜血标射之中,有人捂着喉咙咯咯倒下,有人卷着火星飞扑而来,劲风猛烈,视力模糊却也不影响动作方位。
凤知微心中一凛,知道接下来的会一个比一个难应付,而且很明显,武功越高,中毒越轻。
那劲风如此凶猛,扑面便令人窒息,凤知微扬起剑,举到一半便觉得胸口一痛,手不由自主的垂下来。
正心道小命玩完,身子忽然被人一撞,翻滚而出时看见宁弈闪电似滑步而出,代替她滑到那人身下,一个铁板桥倒仰滑跪而过,肘底一翻雪光一亮。
嗤啦一声鲜血连着内脏汹涌而出,一道可怖的伤痕从胸至腹翻卷而出,那人狂吼着拼命往上一纵,努力收拾自己掉下的肠子,宁弈鲜血披面,冷笑着横刀一绞。
噗通一声那人重重坠落,落地之时溅起的鲜血扑了宁弈一脸。
四面怒吼声里,缓过一口气的凤知微扑了过来,一把拉住宁弈逃入偏殿,人刚射进门,立即抬腿倒踢重重将殿门踢上。
几乎就在殿门关上那一瞬间,各种暗器狂风暴雨般卷来,夺夺连声钉在殿门上,将那些本就半腐的木头射得大块剥落横飞。
凤知微听着那强劲的发射之声,暗自庆幸自己反应过快,惊魂初定中反身靠在殿门后想喘口气。
宁弈一伸手就把她拽开。
“砰!”
刚才凤知微靠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洞,一枚闪着蓝光的三棱刺阴险的卡在其中。
如果不是宁弈拉得快,现在这三棱刺就应该卡在凤知微背上。
凤知微长长吐一口气,喃喃道:“你又救我一命……”
“不用算这个。”宁弈脸色发白,淡淡道,“你也救了我很多次。”
凤知微听着外间声响,叹口气道:“这毒还是不够厉害,只让他们失明,武功却没太大损害,我们现在麻烦了……”
她说到一半突然住口,想起第一个发作的人那辗转的呻吟,这是从宁弈体内流出的毒素,已经经过一桶水的稀释,分别喝进了那么多人肚子里,还能这么霸道,令体健忍受力强的江湖人不能控制的发出呻吟,那这蛊毒本身,该有多强?
而直接中了这毒的宁弈,该是怎样的痛苦?
然而从中毒那夜到现在,已经快两天,她未听他发出一声呻吟,叫过一句苦。
凤知微望着宁弈苍白的脸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弈却只扶着墙,仔细听外间声音,刚才没办法靠近外殿大门,紧急中被逼入这个偏殿,现在这偏殿没有窗户,唯一的门户已经关死,毒没能让对方完全失去战斗力,他们杀了七人还有五人,还是武功较高的,此刻形势,已经糟到不能再糟。
外间吵了一阵,也安静了下来,想必知道他们跑不掉,又挂心自己的毒,暂时试图调息逼毒了。
空气中有种紧张的沉静,沉沉压在人的心头。
半晌宁弈扶墙坐下来,对凤知微招了招手,“来,坐。”
凤知微笑笑,过去,找了些旧布幔堆在一起,点着了,和宁弈两人坐在火堆前烤火。
两人都是人杰,事到临头都有常人不及的镇静,就着渐渐喧腾的火焰,听着似有若无的淅沥沥雨声,被火光映得微红的脸上,都有凛然不惊的神情。
半晌凤知微道:“宁弈。”
“嗯。”
“我们这次运气不太好。”凤知微咳嗽几声,悄悄抹掉嘴角咳出的一丝鲜血,侧首冲宁弈微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她那样冲宁弈笑着,却觉得笑容也快渐渐僵在了脸上,心跳擂鼓似的忽紧忽松,手指在不住颤抖,眼前一阵阵发黑,所有的骨节都似在慢慢散架,两日两夜奔波劳累极度紧张,受了内伤一直没法休息,她知道自己已经心力交瘁强弩之末,更糟的是,体内一直很稳定的燥热之流,隐约有不稳窜动之势,那种感觉就像沉寂已久的火山,只等下一刻的轰然爆发。
她是真的快死了吧……累死的。
隐约听见宁弈低低“唔”了一声,道:“非战之罪。”
“是啊。”凤知微疲乏的垂下眼睫,觉得眼皮重似千钧,栓了无数大铁球,“只是我被你传染了倒霉而已。”
“我倒觉得我是被你害的。”宁弈一步不让。
凤知微没力气斗嘴,懒洋洋道:“哦……”
手背突然一痛,是宁弈突然伸手过来狠狠捏她,“知微,别睡,别睡。”
凤知微无声的笑了一下,忽听宁弈问她:“你为什么要赶来救我?”
凤知微累得不想回答,宁弈却在不住掐她,“说话!你敢不回答本王问话?你是真的想来救我还是别有目的?你那天为什么要套我的话?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这男人好吵……凤知微用此刻无比迟钝的思维想着宁弈那些问题,只觉得脑子越想越打结,砰一声栽倒在宁弈怀里,呢喃道:“……都是些蠢问题……”
宁弈抱住她,一瞬间脑中也是一晕,他开始以为是自己也是累的,随即又以为被凤知微撞的,鼻端却突然嗅到一点奇异的味道,他怔了怔,恍然大悟。
那群江湖人,在门外熏毒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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