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在乎-《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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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彻底的近我一次?

    凤知微从未想过内心坚冷如宁弈,竟然也会有软语相求这一日。

    是毒伤在身导致一时脆弱,还是因为对将来有所预见而有感而发?

    她僵在水中,水温渐渐变冷,体温却渐渐上升,他的身体近在咫尺,只隔她一层薄薄衣衫,属于他的气息无所不在,逐渐游移着钻进她的体肤,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会带来她的颤栗,像风雨欲来之时云层里穿梭的电,细芒乱舞,振动了苍穹的脉搏。

    他的下颌搁在她肩上,两人都能感觉到那般的滑润,水的滑润,肌肤的滑润,呼吸的滑润……带着迷蒙的水汽逶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人想起一切交缠和绵软……她不自在的偏偏头,却不过换得他的唇顺势掠过她的颊,像灼热的风从本就涟漪暗生的湖面蹈舞而过,波纹晕生。

    她在那样不动声色却又惊涛骇浪的荡漾中,不可自控的颤了颤,想说话却又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失去力气,那近得不能再近的躯体似乎侵入到她向来清醒的神智里,横亘过意识的山岭,遮了清明,出口的便只是低低的喘息,听了令人羞赧,她于是更加不敢说话,因为他的唇等在那里。

    他的唇先是蜻蜓点水,随即便是狂风骤雨,从她的领地长驱直入,将力度和辗转的烙印打在每寸土壤,想做了主宰她的王,她雪色脖颈间便很快浮起一层暧昧的晕红,像淡红的月色照在了深雪上。

    有那么一瞬间,过急的心跳和陌生的接近冲击得她陷入晕眩,迷茫而失去思考和语言能力,他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获得她的回答,言语只是一种昭告,行动才是男人要做的事,他在水底摸索着卡住她的腰,纤细精致的一圈,圆润而玲珑,一只手似乎便可以掌握,他微微的顿了顿,用指尖留恋的膜拜了造物主对这个女子的钟爱,随即轻轻挪动身子,手指慢慢一滑。

    凤知微觉得哪里坚硬的存在着,脑中轰然一声,云雾瞬间散尽。

    宁弈却已低低的喘息着,哗啦一声披水而出,揽着她要跨出浴桶。

    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硬硬的顶住了自己腹部。

    “殿下。”她的气息有些不稳,难得两个字都断了一下,随即渐渐平复,语气是那种他最喜欢也最讨厌的冷静,“不想听我的答案吗?”

    两人半身在水里,在浴桶中正面相对,一柄黑色软剑,横在彼此正中。

    水珠滴溜溜从宁弈裸袒的上身滚落,烛光下肌肤泛着玉色的光泽,清郁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凤知微垂着眼,只敢看自己的剑。

    “你的答案,不过如此。”宁弈已经恢复了镇定,并不在意那剑,在浴桶里向前一小步。

    凤知微果然将剑向后收了收。

    “你看,”宁弈笑得笃定,“你不舍得伤我的。”

    他伸手去抚凤知微湿漉漉的眉睫,带点复杂的爱怜神情道:“你永远都在隐藏自己,控制自己,逼迫自己……刚刚你明明已经动情,为什么不肯放纵一回?”

    “我不能伤您,而已。”凤知微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垂下眼,笑意淡淡,“而且,殿下,据说未尝人事的女子,在接触不讨厌的男子时,总是容易出现失控的,我想,您并不是您以为的例外。”

    宁弈默然,半晌冷笑一声。

    “您现在眼睛不方便,我想您一定没有注意到,”凤知微微笑,“这柄剑的剑锋,并没有对着您的方向……它对着我自己。”

    宁弈的脸色,变了变。

    “你上前,它确实会后退,只是会退入我自己要害。”凤知微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却觉得我的身子和心,不能在现在交出去,所以对不住,殿下,请让我威胁你。”

    一片沉默。

    水声簌簌滴落,在寂静的夜里沙漏般滴尽时光。

    宁弈“看”着凤知微的方向,灰白模糊的视野什么都看不清,他却能想象出她现在的模样——红晕尽去,眉睫乌黑,眉宇间坚执冷凝,仿若去年冬秋府冰湖初见,她一脚将人踩在脚底,淡然挽发而出的神情。

    冷静、悍然,带几分隐然的无赖。

    有些事,其实是知道不可强求也强求不来的,却依旧试图去做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举动,仿佛从遇见她并逐渐了解她开始,有些事便乱了步调,有些心思便失了掌控。

    古寺听夜雨她在他怀中,温顺而婉转,那一刻至近的距离想忘却难能,然而下山后她便可恶的换回了恭谨顺从却又遥远的姿态,令他突然想要做些什么,试图挽留住那一刻怀中的她。

    未必指望此刻占有,却想让她明白真实的她自己,想让戴惯面具、因此经常搞不明白现实和虚幻的她,面对一次自己的内心。

    宁弈缓缓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果然,她还是那个可恶无情的她,他却似乎有点不是他了。

    剑锋平静的横着,和桶中水一般,冰凉。

    突然听见她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却温婉的道:“殿下,小心着凉,我扶您出去吧?”

    宁弈垂下眼,一瞬间也已恢复了沉凝锋利的神情,推开她,哗啦一声跨出水面,隐约听见她倒抽气的声音,有点慌张的赶紧跳出了桶去。

    头顶风声一响,柔软的寝衣当头罩下,她声音平静了些,道:“我伺候您穿衣。”

    “不必了。”宁弈一把推开她,将一地衣物踩在脚下,头也不回往床边走去,手指一拉已经落了帐帘。

    “你成功威胁了我。”他在帘后身影淡淡,语气更淡而凉。

    “只不过仗着我,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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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帘后宁弈再无声息,凤知微默然立在水泊里良久,将浴桶轻轻搬了出去。

    她内伤未愈,搬得有些吃力,然而一推开门,就有一双手伸过来,接了过去。

    压下复杂的心绪,她笑道:“谢谢。”

    顾少爷躺在屋外台阶上,将那桶水远远的扔了开去,桶落地无声,他也没有声音。

    凤知微有点诧异的发现他竟然没有在吃胡桃,并且难得的没有睡在床上或高处,却睡在了他讨厌的宁弈的门口。

    凤知微回头望望,脸色有些发红——刚才他一直都在?都……听见了吗?

    想了想觉得实在不好问,忽听顾南衣道:“对不住。”

    凤知微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竟然是从顾少爷嘴里冒出来的。

    他有“歉意”这种情绪吗?她以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词怎么用来着。

    一怔之后她笑开,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些,拉起顾南衣道:“别睡在人家门口,回房去,也别和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顾南衣任她拉着离开宁弈的门前,嘴里却固执的道:“对不起。”

    “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凤知微知道这位一根筋,不接受他的话也许他会说到明早去,顾南衣却又突然指了她又指了浴桶,道:“别给人洗。”

    凤知微呆了呆,脸色哗一下通红。

    顾南衣还不罢休,拉着她要走到赫连铮门前,道:“他也是。”

    凤知微哭笑不得,害怕他不要每个房间都这样走一圈她这辈子就没脸见人了,只好拖着他往院子外一个小花园走,道:“不洗,不洗,我们去散散心。”

    秋夜天高气爽,夜虫低鸣,风中有淡淡桂花香气,凤知微找了块干净草地,坐下来,仰头对顾南衣笑着拍拍地面。

    她有些促狭的看着他,心想顾少爷那么拒人千里,一定不会席地坐的。

    谁知道顾南衣低头看了看,竟然坐了下来,虽然依旧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但已经破天荒的令凤知微目瞪口呆。

    今晚的顾少爷,有些反常啊……

    她讨好的拔了一根甜草根擦擦干净递过去,顾少爷接了,慢慢的嚼着。

    月色幽美,星光欲流,风拂起身侧男子的面纱,隐约有如雪的下颌和润泽的红唇一闪。

    一截碧草拈在指间,手指因此显得更加白若明玉。

    他微微偏头专心吃甜草根的姿态,有着这污浊尘世难逢的天真纯澈气韵,令红尘中行走的人们,觉得自己遍染尘灰。

    凤知微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么个阴暗黑心的人坐在专心吃草根的顾少爷身侧,很有点亵渎了他,于是自觉的向旁边挪了挪。

    顾少爷立即也跟着挪了挪。

    ……

    凤知微啼笑皆非不动了,今晚的顾少爷很可爱啊,不妨谈谈心好了。

    相处这么久,知道他的怪癖,知道他问不出什么来,她没有试图试探什么——唯一一次试探,还被他那句强大的“我是你的人”给五雷轰顶了。

    今晚月色很好,花香很好,草很甜,少爷很乖,应该不会有雷吧?

    “为什么会迷路?”从简单的问题问起。

    简单的问题问倒了顾少爷,他停止对草根的摧残,仰起头仔细思考,半晌道:“记不住。”

    记不住?那武功怎么记得住?

    “道路都是一样的。”顾少爷慢吞吞道,“路是乱的,脸是碎的,布是粗的,声音是吵的。”

    凤知微怔怔看着他——他是在说着自己的感受吗?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出自己的感觉吧?所有的路都是一样的纷乱,找不出区别;所有的脸都是一样的支离破碎,需要慢慢拼凑才能凑出完整;穿在身上的衣服,再细腻的布料都会觉得粗糙磨砺令人不耐,四周人说话的声音,永远杂乱的喧嚣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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