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这里等你-《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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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小看她凤知微了,杀人,未必需要用刀。

    刚走过后殿和前殿的宫门,忽有一群人过来,却是刘牡丹带着一队女奴,看见她,笑得眉眼花花,道:“晚上憋闷着的,出来散步,微微心肝你要去哪里?”

    “晚上憋闷着的,到达玛活佛那里散步。”凤知微直言相告。

    牡丹花挽起她的胳膊,格格一笑道:“那正好,我们一起,我让老家伙给我算算察木图的命。”

    “好。”凤知微并不拒绝,笑吟吟和她同行。

    快要到达玛活佛院子的时候,华琼突然“哎哟”一声。

    众人急忙回头,华琼捧着肚子,扶住廊柱,低低道:“……没事,有点不舒服……”

    宗宸过来给她把了把脉,道:“华姑娘快临产的人了,小心动了胎气,还是回去休息的好。”

    凤知微立即过去扶住她,道:“我扶你回去。”

    “别。”华琼推开她,“你还是去找活佛给你算算,我嘛……”

    她一把抓住刘牡丹,伏在她肩上,道:“还是麻烦一下大妃算了。”

    刘牡丹怔了怔,眼睛对凤知微瞟了瞟,笑道:“好……好……我送你过去,你没事儿我再走。”

    “我也快生了……”华琼伏在刘牡丹肩上,和她咬耳朵,“有些话儿不好和她姑娘家说,也不想和男子说,倒是想问问你,也就你合适了……”

    这么一说刘牡丹更加无法拒绝,赶紧招呼着女奴将华琼扶走。

    凤知微看着华琼慢吞吞挪回去的背影,笑了笑。

    这下可没人再挡着了。

    她带着两个人长驱直入,在达玛活佛院子门口大大方方求见,有侍候的小喇嘛出来接着,虽然有点不安,但是她是大妃,又只带了两个人光明正大的过来,想拒绝也没理由,只得将她请了进去。

    清漆长廊落足无声,廊檐下桐油灯光线昏暗,厚厚五彩地毡上干瘪得孩子似的老人,还是端着个千里眼窥视着来人。

    一尊包金铜佛像在他身后,含一抹神秘微笑,沉默注视着神情雍容步入的女子。

    凤知微大开着门,屋子里一切清晰可见,宗宸和顾南衣立在门口,院子里侍候的小喇嘛们,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你来做什么?”老喇嘛厚厚的眼皮搭下来,眼睛看着地面。

    “来看看我们的达玛阿拉。”凤知微远远的坐下来,言辞亲切,语气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下一句更是让达玛一震,“看看他,怎么还不死呢?”

    “想我死……”达玛沉默了一阵,沙哑的笑起来,“你这头心怀叵测的母狼,你能在这草原上,咬着云端上的神么?”

    “几十年族人顶礼膜拜香火供奉,还真的熏得你昏了头把自己当成神。”凤知微浅笑着拨亮桌上的油灯,油灯的光芒在她眼下照出睫毛暗影,“依我看,你还不如你身后那座实心的,永远不会乱说话。”

    “没有乱说话。”达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哑声道,“这是持戒弟子的最大罪,不敢犯。”

    “就算你所预言的每个字是真的。”凤知微倾身向前,盯着他的眼睛,“你敢说你是出于公心进行的卜算?你敢说你一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达玛,持戒弟子,任何时候都必须秉持公心,你敢说在这件事上,你所有的话,所有的举动,都没有任何可以挑剔,问心无愧处?”

    达玛一动不动,苍老的皱纹层层叠在一起,像一团烂毯子缩在油灯的阴影中。

    昏暗沉凝的气氛里,似有什么东西,沉重的压下来,老喇嘛眉宇间,露出了一点疲倦的神色。

    “克烈对你说了什么?”凤知微向后一仰,靠在巨大的靠枕上,神情悠然。

    “他只是将最近发生的事告诉我而已。”达玛摇头,“并不是你猜想的,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就算说了什么,卜卦的结果天意注定,不是谁可以摆布。”

    “你卜卦的时候,他就在你身边吧?”凤知微露出一丝冷笑,“达玛,你好好想清楚。”

    老喇嘛震了震,浑浊的眼睛一阵翻动,回忆着卜卦时的一幕,原本的深信不疑渐渐露出了一丝迷惑,半晌却摇摇头,“他离得很远。”

    “离得远就做不成手脚?”凤知微跟进一步。

    老喇嘛又陷入一轮沉思,他的神情越发有些迷茫,苍老的大脑似乎今晚转动得特别迟钝些,他拼命的回忆不久前克烈到呼音庙的那一幕,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记不清楚到底都有哪些细节。

    “老了……老了……”他摇头叹息,却依旧固执的道,“神的旨意不会有错,你不用再说什么,神的弟子,永远不会改动卜卦结果。”

    “谁要你改动了?”凤知微站起身,笑得懒散,“达玛阿拉,看你气色不好,经常失眠是么?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可以好好睡了。”

    她笑着转身离去,轻捷的步伐带动油灯火苗一阵乱闪,飘摇的光影里老喇嘛费劲的掀起眼皮,看着她的背影,咕哝道:“……来到草原的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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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小孩子尿布用什么布料好啊?夏天用细葛成吗?不然就是棉布?会不会热着了生疮?”后殿里华琼抓住刘牡丹问个不休,不住的抚摸肚子,“哎呀……今晚他闹得我好不安生。”

    “棉布就好啦,我们草原上没中原那么多讲究……”刘牡丹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担忧的问,“去请医官吧?你这孩子,我说要请医官你怎么都不肯……”

    长廊外传来脚步声。

    刘牡丹手一松,华琼唰的坐起,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哎呀请什么医官?我好了。”

    她眼波清亮,动作利落的爬起来,绕着室内飞速走了一圈,对着刘牡丹手一摊,“你的话比灵丹妙药还有用,我现在精神可好了!”

    刘牡丹仰头望着刚才还气息奄奄的孕妇,脸上表情十分精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好了啊?”凤知微一脚跨进来,笑眯眯的道,“真是麻烦牡丹花儿了,牡丹花儿出马,无人能挡。”

    “华琼出马无人能挡才是,”牡丹花嘿嘿笑着爬起来,“好了,她精神好了,我也被用完了,你步也散过了,我继续去散。”

    “请便。”凤知微微笑目送牡丹太后狼奔而去,回身对得意洋洋摸着肚子夸奖她儿子的华琼道:“一事不烦二主,明天还得借你大肚子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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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晨间的气息清新明亮,照在黑瓦白墙色彩分明的王庭,高岗上的布达拉第二宫因此纯净而清贵。

    今天除了养伤的赫连铮,所有人都很忙碌,招待族长,准备明日仪式,安排宾客,一大早两代大妃便去了前庭主持诸般事务,连梅朵都被牡丹花叫去帮忙,后殿里只剩下赫连铮和两位孕妇。

    娜塔从自己屋子里走了出来,她住在宗宸和顾南衣之间,这几天被夹得一动也不能动,好容易今天出来透了口气。

    后殿有厨房,她去厨下端了碗酥油茶,又带了一些外伤用药,往赫连铮所在的殿室走,经过一道游廊时,忽觉地面有点滑,她怕跌着,下意识伸手扶墙,身子一歪,酥油茶泼了出去。

    随即便听见有人“哎哟”一声。

    那人刚才从廊下园子里走过来,不防廊上突然泼出了这东西,连忙闪躲间还是被泼脏了衣裙,酥油茶滚烫,那人赶忙脱去外袍。

    娜塔认出那是凤知微身边那个汉人孕妇,直觉的有些戒备,但是自己弄脏了人家衣服就这么撒手走似乎也说不过去,只好一边扶住她一边召唤女奴,准备有人接手立即离开。

    华琼却不理她,只顾自己收拾衣服,小心翼翼将一个东西赶紧解下搁在栏杆上,生怕弄脏了似的。

    娜塔眼光一掠,发现那是个护身符,却不是普通的护身符,上面有呼音庙的钤记,黄黑二色,正是庙中地位最高的达玛活佛才会用的符套。

    “你这是哪来的?”她拿起那护身符。

    “别动!”华琼一把夺过,“昨晚大妃为我向达玛活佛请来的,佑我生产顺利子孙康健,你不要乱拿。”

    娜塔知道昨晚凤知微确实有去了达玛那里,闻言眼睛一亮,道:“大妃好大面子,活佛很少亲自赐护身符的。”

    “是我要求的。”华琼嘴一撇,“达玛阿拉为人公正,不会因为大妃迁怒我,我这个孩子来得比较……难,我托大妃和达玛阿拉说了,达玛阿拉便给了我这个。”

    娜塔瞟了一眼她的肚子,她也知道中原风俗,像华琼这种孕妇,莫名其妙跟着凤知微到草原,身边又没有男人,保不准便是中原哪家大户的弃妇什么的,孩子来路不明,达玛活佛心地慈悲,确实有可能因为这个汉女的身世,对她另有垂爱。

    她瞄着那个装护身符的锦囊,心里痒痒,哎,这么宝贵的,草原人人想要的东西,怎么就给了这个汉女。

    “这是延福符哎。”华琼捧着那符,笑眯了眼,“护佑所有寄生辰于此的孩子,将来我若还有孩子,也一样可以的。”

    娜塔正在盘算着是不是去向活佛求一个,想着自己不被允许出后殿又有点沮丧,听见这一句顿时眼睛一亮,“佑所有寄生辰于此的孩子?”

    华琼瞟她一眼,将那符一收,“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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