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北昌行之六十一-《美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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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恭道,“眼下还不好说,明年巡抚大人怕是要致仕的。我同阿念商量了,北昌府地方虽寒苦些,也呆了六年,要是能在这里升迁留任是再好不过的。”
沈氏想一想,道,“做生不如做熟,也是这个理。”又道,“许多人都说北昌府苦,住熟了,也不觉着如何。”
何恭一笑,揽了妻子在怀。
夫妻二人夜话许久,方相拥睡去。
阿念第二天去巡抚府请安时,余巡抚就同阿念说到这事,阿念已任两任沙河县令,他虽不算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的为官,但也尽心尽力了。他一就任,沙河县许县尊被刺之案,是由他破的。然后,任内一直太太平平的,还抓了好几拨人贩子,再有就是,阿念的任期内,沙河县的秀才录取人数是连年攀升的,就在上科秋闱,县里还出了两位举人,相对于沙河县贫乏的举人数目,这就是相当了不起的成绩了。而且,任期内粮税什么的,也是稳步上升的,开恳荒地上万亩,人口稳步提高,没什么刑事案件,前次任期考评,阿念拿是上等。若无意外,明年考评,仍是上等。
余巡抚道,“你这六年,干得很是不错。”
阿念连忙谦虚一二,言说自己虽用心,也全赖大人提点。
余巡抚摆摆手,“无需说这些客套话,我提点的人多了,也不是个个儿都能提点出来的。”笑问,“可有什么打算?”
余家既与何家为姻亲,余巡抚这话就不是什么虚言。阿念想了想道,“要说外任地方,除了西北西宁州,东南南安州,余下地方多是比北昌府要好一些的。我在北昌府这几年,却是喜欢这里的紧。不拘什么职司,我还想在北昌府。”
余巡抚笑道,“你这性子,倒像我年轻的时候,我起复的时候,直接就选了这里,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先苏文忠公就说过,非苦寒之地无大作为。我初来时,是在文忠公长子手下任知府,后来,苏大人调任,我就做了巡抚之位。”然后,委婉的与阿念说明,张知府也要离任,但依阿念的资历,他哪怕两次都是上等考评,想谋五品知府也有些早了。余巡抚的意思是,文同知眼瞅也要离任,问阿念可有意同知之位。
同知为知府副手,掌地方盐、粮等事,也是实缺。
阿念哪里有不愿的。
余巡抚交待了他几句,便打发他去了。余太太还说,“怎么没留阿念吃饭。”
余巡抚道,“衙门里事多,吃饭什么时候不成。”道,“你留江太太用饭是一样的。”
“子衿今年没来。”
“他们小两口一向都是一处的,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余太太也这般想,然后,没几天就晓得了,子衿姑娘有了身孕。沈氏不算爱显摆的性子,但闺女这怀孕委实也远超凡人,一怀就是俩,何况,这也的确是大喜事。沈氏简直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呢,沈氏笑道,“要不是有了身子,怎么都要过来给您老请安的。”
余太太一听何子衿有了身孕,自然要多问几句,几个月了,啥的。余太太这一句,沈氏就说了,“算着是年下有的身子,上巳节查出来的,说是双生子。”
“唉哟哟。”余太太听着都稀奇,直道,“子衿这也奇了,头一胎就是龙凤胎,这第二次,又是双生子,怎地这般会生哪。”
沈氏笑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呢,我祖上反正是没有双生胎,这孩子大约是有这命。跟女婿一成亲,整整三年没动静,你说把我跟她祖母急的,菩萨不知道拜了多少回。后来又请大夫给她把脉,一把脉,大夫说身体挺好,可就是没动静,真个急死个人。我们女婿又是独子,那会儿就想,也不一定要生儿子,先生个闺女也好啊。直过了三年,忽然就有了,那会儿也是一样,大夫一把脉就说是俩,只是没想到是龙凤胎。这回又是俩,想来她就是这命。”
余太太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命,这命才好呢,等闲人哪里有这般运道的。你是只这一个闺女,你要是再有个小闺女,我非得给孙子聘了去不可。”
沈氏笑道,“我也是喜欢闺女,先时怀着我们兴哥儿时,我就盼闺女盼得不行,结果生下他又是个小子。如今我这把年纪,想生也没得生了,兴许命里就这一个闺女的命。”
等沈氏告辞,连余太太身边儿的老嬷嬷都说,“亲家姑奶奶可真是有福分。”
“是啊。”余太太就心焦孙女肚皮的事儿,老嬷嬷瞧出一二,遂笑言宽慰道,“老太太可急什么,没听亲家太太说么,亲家姑奶奶三年没动静儿,一生就是龙凤胎,说不得,咱们大姑娘也一样呢。”
“这如何能一样?要这般,人人都能生龙凤胎了。”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我看亲家人丁正旺,眼下亲家姑奶奶有了身孕,这有身孕,也是带着沾连着,就像亲家太太说的,亲家姑奶奶那边儿一下子姐妹三个都有了身子,咱们姑娘也在呢,说不得今年就有好消息了。”
余太太笑道,“我就盼着呢。”
“老太太只管放心,咱们姑娘福分大着呢。”
因着子衿姐姐没一道来,阿念也惦记着县里的妻儿,待事情办妥,私下与岳父说了一番留任之事,翁婿二人达成默契。阿念就辞了岳父岳母,带着岳母给收拾的一堆东西,携庄典史等人回沙河县去了。
回家先去何老娘屋里,果然大家都在呢。见着阿念回来,自然要问一回寒温。待得晚间休息,阿晔阿曦在床上蹲着,阿珍在下头坐着,等着小臭弟弟们胎动,待一有胎动,阿晔阿曦摸过小弟弟们,这才依依不舍的去自己房间睡觉。临去前,还说呢,“爹,你好生照看娘和小臭臭们啊。”然后,俩人与阿珍就一道出去了。
阿珍也觉着胎动很稀奇,不过,在知道何姐姐肚子里是小臭外甥时,他就完全没了兴趣。每次阿曦妹妹摸了,他还要闻闻阿曦妹妹的手,看有没有被小臭外甥们薰臭。种种行为,很令阿念郁闷,阿念忍不住念叨孩子们,“不许说弟弟臭,弟弟香着呢。”
孩子们已经手拉手出门去了。
何子衿靠着大引枕,笑道,“你不在家时,阿晔阿曦都过来陪我送呢。”
阿念道,“他们睡觉不老实,没挤到姐姐吧。”
“现在好多了,没事儿。”何子衿笑道,“说是你不在家,他们要守着小弟弟们。”
阿念一笑,“真是人小鬼大。”又细与妻子说了些岳父岳母的事,夫妻二人便早些歇了。
三姑娘是八月的产期,两家都商量好了,何子衿命人提前收拾出了院子,让三姑娘一家子搬县衙来住,这样好坐月子。毕竟,胡文得忙生意的事。再者,他就是不忙,一个大男人,也伺候不了月子。
阿念就把岳母要过来的事说了,道,“三姐姐搬过来也好,岳母也说过来。”
三姑娘忙道,“婶子过来做什么,咱们这里人有的是,怎么坐不了个月子。婶子一来,叔父怎么办呢?”
阿念劝道,“三姐姐放心吧,岳母都料理好了的。再说,你这生孩子,就是不叫岳母来,岳母反而更惦记。还不若过来,亲眼看看,反是放心。”
何老娘也说,“就是坐月子时才用人呢,没事儿,你叔叔那里也没什么事,就他与俊哥儿,做饭有周婆子呢,又饿不着。”
三姑娘既觉着婶子过来不放心叔叔,心里又觉着暖暖的。
胡文也私下说,“要不以前祖母总说我有福气,我果然就是有福气的。”真的,胡文娶三姑娘了,除了当时胡家给的聘礼在碧水县算体面外,其他的,都是岳家帮衬了。但其实就是那一注聘礼,也是按着胡氏子孙的份例来的。
三姑娘笑道,“既是一家子,就莫说这外道话。”
胡文一笑,“也是。”
沈氏是七月末到的,何恭俊哥儿也一道来了,何恭笑眯眯地,“明年秋闱在即,学政大人让我过来看看县学的情况。不独沙河县,北昌府底下八个县都要走一遭的。”
何老娘笑道,“这差使好,正赶个巧,多住几天,三丫头快到日子了。”
何恭自然应下。
何恭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了好几个得用书吏,何恭自然是与媳妇住一处,那几个书吏,阿念也都安排在县衙住下了,一日三餐连带夜宵皆有照应,当然,他们出外差该有的油水,也没少了一分。有知道学差大人与江县尊乃翁婿关系的书吏心下不由暗想,非但何学差是个宽和人,就是江县尊也是个好的。
三姑娘这孩子生得颇为准时,八月初一早上发动,中午就生了个五斤六两的大胖小子。余幸尤其道,“唉哟,这生辰生得可真好,皇后娘娘的千秋就是八月初一呢。”
这话一说,人人欢喜。
就是胡文也多瞅了儿子好几眼,直说儿子一脸福相。
三姑娘看过孩子就睡了过去。
何恭待过了洗三礼,便离了沙河县,带着书吏与随从们往下一个县城去了。如今天寒地冻,眼瞅要下雪的天气,沈氏很是给丈夫预备了些防寒的衣裳以及路上吃食。阿冽不放心父亲这么大冷天的出外差,干脆随在父亲身畔服侍,余幸也给阿冽周全的收拾了一份衣物药材,让他路上带着。阿冽又叮嘱了妻子一番,“家里老的老,姐姐们都有了身孕,就得你多替我操心了。”
余幸虽有些舍不得丈夫,但她这样的出身,对于孝行自然是看重的,尤其丈夫以后要科举走仕途,名声更是要紧。再者,跟着公公各去县学走一走,北昌府虽是个穷地方,丈夫明年也是要下场的,多看看总没坏处。余幸自有一番自己的小算盘,道,“放心吧,老太太、太太、姐姐这里有我呢。我虽帮不上大忙,帮着打个下手还是成的。”又嘱咐丈夫路上别冻着累着,遇着有才学的举人进士多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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