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全走了。可御书房至今却没人敢说话。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方才的争斗简直是个傻子。一个无品的状元,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元诗柳的眼睛闪了闪。“没关系的,皇上大概是考虑到林哥哥的年龄太小了,不好办差,以后等林哥哥长大了,自然会为你安排另外的差事。” 她的声音温柔,就像一缕清泉划过,眼中却带着淡淡的怜悯之意,高高在上。可怜的庶子,好不容易爬到这份上,却还是被打回了原型。表面上依旧温和贴心,“林哥哥不必伤心,诗柳回去就让家中长辈帮忙,问问圣意。” 众人也反应过来。“对呢,皇上必然有皇上的打算,以后一定会为林伴读安排更好的差事。” “是呢,在太子殿下身边留着,就是最好的差事了。” 贵女们体贴的安慰着,林亦白被围在众人之间,却是一言不发。慢慢的大家也觉得没趣了,对视一眼,渐渐散开,很多人的眼中都带着可惜和怜悯之意。把被利益驱使演绎的淋漓尽致。七公主甚至嗤笑一声,“山鸡就是山鸡,永远都成不了凤凰。” 她高傲的哼了一声,转头就走。一时之间,林亦白的身边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却像是司空见惯一般,浑然没有大起大落的悲伤。低下头来笑了笑,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动作一气呵成,腰背挺得直直的,倒更多了两分文人的潇洒。身边坐下来了一个人。小姑娘撑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顾知意没有说话,林亦白等了许久,方才有些疑惑的低下头,声音温和。“郡主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团子摇了摇头。撑着下巴的手却一动不动,灵动的大眼睛盯着他带笑的眼睛,慢慢的移到勾起的嘴唇上。忽然问道。“不想笑,你为什么要笑?” 林亦白一顿。嘴角弯起的弧度往回收了一些。“郡主何意?” “您不安慰亦白吗?” “我为什么要安慰你?” 顾知意的语气中满是疑惑,她想了想,小团子勉为其难。“如果你需要我安慰的话,我勉强也是可以安慰你的。” 林亦白笑了一声,心头的那口气松了一些。有时候的所谓安慰,就像是凌迟的刀。高高在上的怜悯,他不需要。这样就很好!肩膀被人拍了拍。“你还年轻,才12岁,何必把自己搞得像80岁的日暮老头一般,实在不行你就跟着我混呗,我觉得我未来一定有无限可能,跟着我混,好处大大滴有!” 小姑娘的声音稚嫩却逻辑清晰,林亦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笑的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多谢郡主。” 说了不安慰他,却还是别别扭扭的表达了关爱。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口是心非呢?顾知意捂着脑袋,护住宝贵的发型,振振有词。“我说的是认真的,你跟着皇帝混,还不如跟着我混,皇帝老儿小气,一个七品官都不肯给你,没见过这么做人的。” 林亦白心头一惊。连忙左右看去,察觉到周围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郡主慎言!” 顾知意撇撇嘴。“我又没说错。” 皇帝管着个这么大的国家,七品官员对他来说不过是手指头缝里漏出去的一点玩意。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为本就处境不好的林亦白带来什么。所谓登高必跌重,也得亏是林伴读心态好。要是换个人,被这么一搞下来,不得像范进中举一般,直接疯了?啧!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小姑娘的话语实在是大逆不道。可林亦白却莫名其妙的被安慰好了。他觉得郡主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无论多大的事情,在她的面前却好像格外容易。被娇养长大的小孩,对待困难的时候,总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他们不怕失败,不怕艰辛,行事也会大胆许多,因为他们的身后永远有一只手在接着他们,为他们留足了后路。林亦白知道,自己没有这条后路。他应该嫉妒的,却实在讨厌不起来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到最后满腔言语,化为了一句长长的感慨,少年声音清澈。“我不难过。” 他本身在泥沼,如今好不容易从泥沼中爬了出来,有了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他很满意了。看着顾知意,少年芝兰玉树,整个人生机勃勃,像是蒙尘的钻石,总有一日会散发出璀璨的光芒。真心实意的吐出一句,“多谢郡主。” 这样的美好,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去守护。顾知意好笑的拍了拍的肩膀,眉眼弯弯。“谢什么……你要是真的感谢我,不如帮我把课业做了,夫子让我抄的书实在是太多了。” 永安郡主天资聪颖,成绩名列前茅,却总是三天两头的请假,学习态度极不端正。夫子们对她又爱又恨,为了督促她,三天两头的检查作业,最近顾知意刚被罚抄十遍论语。小姑娘双手合十,可伶巴巴的眨着眼,圆嘟嘟的小脸蛋上满是诚恳,林亦白看了一会儿,两人四目相对。最后还是无奈的接了过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哒~”^▽^林亦白就这样在御书房待了下来。这么一下来,也从御书房的透明人慢慢的变成了话题中心。虽然不一定是好的话题。打他主意的小姐少了很多,但看脸的小姐依旧存在,他却浑然不受其影响,每天按时上下班,顺便帮小团子抄抄作业。当初说的下不为例,早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有一天,顾知意却在御书房的门口发现了皇帝老儿。他看样子像是刚下朝,还穿着一身金黄色的龙袍,一时兴起走到了这里。像只赖蛤蟆一样的趴在墙边,探着脑袋往里头看去,胡子被吹得飞起。“皇伯伯~您在这儿干嘛呀?” 皇上看得认真,听到这声音差点被吓得跳起来。瞪了瞪看风的陈德全,慈祥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永安呀,你…你怎么现在还不去上课?” 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顾知意顺着他方才的视线往里头看去,太子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两只眼皮耷拉着,似睡非睡。林亦白跪坐在他的旁边,手上拿着一本书,少年恬静的侧脸美好又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