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惊心试探-《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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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一倾间,她的唇擦过他的鬓。

    仿若邂逅了惊心的柔软,迤逦淡淡的唇齿芳香,北地深冬突繁花娇艳,艳过春花。

    他僵在那里,一瞬间以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被固定,好一阵子后,才缓缓直起身。

    那点透骨的柔软似乎还在鬓边,带点诱人的湿润,慢慢的在那点肌肤上干了,那片肌肤便因此有些紧绷,像是此刻某种不愿为人知的心情。

    然而他随即便淡下了眼光,坐直了身子,看着哼哼唧唧的她。

    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展开一点难得的笑容,她笑起来从唇开始,涟漪般漾到眼角,整张脸都生动而明媚,水底宝石般清艳璀璨着。

    不知道如果睁开眼睛,那样的笑是如何颠倒众生?

    有谁说过,笑的时候,心防最松。

    他沉在黑暗里,轻轻的问:“……你梦见了谁?”

    她“嗯”了一声,忽然翻了个身,一伸手抱住了他撑在床边的臂,似乎感觉很好的蹭了蹭,脸贴上去,不动了。

    晋思羽啼笑皆非的看着没脸没皮攀上来的她,她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喜欢抓紧什么东西睡觉。

    他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她却更紧的攀了攀,导致他不仅动不了,也没法再扭头以别扭的姿势说话。

    晋思羽很可以像昨日那样,毫不客气一脚把她踢出去或甩出去,不知怎的,也就没有动手。

    他突然也觉得有些倦,和这个女子打交道似乎就是件很累人的事情,天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他浅浅的打个呵欠,顺势也就在她宽大的榻边躺了。

    一抬手拉过她半边被子,当真睡起觉来。

    两个人都很安静,屋内沉香淡淡弥散开来,那气味有些特别,闻久了令人越发昏沉不清醒。

    帘幕外最后一点微光都消逝不见,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这一觉竟然睡了两个时辰,随着远处开饭的钟声,两个人都醒了来。

    沉梦方醒,意识最混沌的一刻。

    她浅浅的转着身子,还在和被子嗯嗯啊啊抵死缠绵,他睁开眼睛,没有动,目光清明。

    淡淡远处灯光和袅袅烟气里,他突然开口,唤:

    “魏知。”

    “……”

    一瞬间的静默后,她偏头看他,愕然道:“你在喊谁?”

    他坐起身,看着她的眼睛,很特别的秋水濛濛的眼眸,时刻掩映于雾气中,令人难窥其中任何翻涌。

    这眸子真是得天独厚——你永远无法从这样的眼睛中读取你想要的东西。

    只能看见她神情中真实的茫然。

    “没什么。”他静了一静,垂头整理衣襟,道,“想起了我的仇人。”

    “哦?”她懒洋洋转头看他,不是太有兴趣的样子。

    “就是这个人,杀我数万大越子弟,毁我驰骋北疆所建立的所有功勋。”晋思羽笑容温润如玉,眼神里却阴光微闪,“我如果不能将他剥皮挫骨,火焚扬灰,怎么对得起我那战死沙场的父老兄弟?”

    她听着,懒懒的打个呵欠,敷衍的道:“对,对,有仇不报非君子,一定要狠狠的捉了来折磨,或者你可以阉了他,男人最酷刑罚。”

    “那也得是男人才成。”他望着她,笑意温和。

    “难道不是男人?”她终于生出点好奇,“女将?”

    “谁知道呢?”他起身,拉开帘幕,侍女流水般鱼贯进来,在榻上安排小几,摆上食物。

    食物很丰盛,却看起来不太精致,鲜红的大盘子盛着红红白白的肉糜,似乎煮得还不太透,透出些血色,让人想起地底暗牢里看见的一切。

    晋思羽含笑给她安置碗筷,道:“这是我们大越有名的‘雪琼肉羹’,别看样子不怎么样,其实火候已到,其中添加大量蛋白,上火笼蒸,十分鲜嫩,你可不要错过。”

    她坐在床上,呆呆的瞪着那菜,侍女跪在床上,用小碗盛了一碗,服侍她吃饭。

    她决然扭过头去。

    “我吃不下。”

    “为什么?”晋思羽盘膝坐在她对面,优哉游哉吃了一口,看起来很不解的问她。

    她抿着唇不说话。

    “浪费食物可耻。”他沉了脸,搁下自己的碗,舀起一勺便往她嘴里塞,“这个不吃,你就下去吃牢饭!”

    她努力躲闪,可是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他的力气,嘴里被塞了一口,未及咀嚼便“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喷得红锦被褥斑斑点点。

    晋思羽将碗筷重重一搁,瓷底敲击黑檀木小几声音清脆。

    “我吃不下。”她并不看他脸色,气喘吁吁的道,“一看见这个我就想起……华琼。”

    晋思羽眼睛眯了起来,淡淡道:“你倒老实承认了。”

    “你说她是为我死的。”她眼底泛上泪光,倔强的不肯掉下来,“我在这里好吃好睡,她却要被凌迟,我要吃得下,我是人?”

    “那你就快点想起来。”晋思羽道,“谁叫你不肯?”

    “我不肯!”她霍然将饭桌一掀,“我要想得起来我用得着受这个罪?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一绳子牵了去菜市口给剐了!犯得着在这里被你试探个没完没了还得吃这和脑浆一样恶心的东西?”

    哗啦啦“脑浆”连同碗筷汤汁翻了一床,也泼洒在他衣襟上,侍女们惊得忘记反应,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晋思羽也愣在对面,目瞪口呆看着她,心想原来会发脾气,原来发起脾气来果然母大虫一般的凶猛。

    看着自己不成模样,沾满红红白白肉碎的衣襟,想到她的形容,不知怎的突然也觉得恶心,差点便要呕出来,顿时大怒,扭头对侍女大喝:“还不赶紧上来收拾!”

    侍女齐齐吓得一颤,抖抖索索含着眼泪上来收拾,心中不无委屈——桌子别人掀,对方还是个囚犯,怎么挨骂的反而是她们?

    安王殿下素来温雅,是人人推崇的谦谦君子,往日里就算对奴仆,也很少恶言相向,今天一天却发作了几次,侍女们都觉得,殿下自从遇见这个囚犯,就有点反常了。

    换了干净被子,收拾好了桌子,晋思羽也换了身衣服,冷冷吩咐:“重新上菜。”

    “我不吃。”她愣了愣,一句话脱口而出。

    晋思羽用阴鸷的眼光看着她,突然冷笑:“你这么看不得她死,为什么不以命换命?”

    她愣了愣,喃喃道:“换命?”

    “拿你自己的命,换回她的命。”晋思羽淡淡道,“别装得这么圣洁清高,既然知道人家要为你而死,你也不过是闹着不肯吃肉糜,可曾说过一句代她去死?你们所谓的生死相托,不过如此。”

    他语气刻毒,面带讥笑,等着她再次发作,她却没有动作,在那里默默沉思,神情阴郁,半晌低低叹息一声,道:“……我想活。”

    晋思羽面上冷笑更烈。

    “不过。”她突然抬头笑了笑,依然是那种带点散漫的笑意,并不锐利逼人,不知怎的看得他便是心中一颤,“我想你终究不会放过我,所以……”

    她爬下榻,鞋子也不穿,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再会,永远不会。”

    “你干什么!”晋思羽看着她歪歪扭扭东扶一把西摸一把的步伐,觉得自己的火气就像这暖炉里的火苗般,一拱一拱的压不住。

    “去吃牢饭。”她走得歪七扭八,答得轻描淡写。

    还没到门口,身后光影一黯,腰上一紧,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已经被他卡着腰扔回了床上。

    一口气逆了上来,她开始咳嗽,胸口起伏,喘息细碎,本有些苍白的颊上泛出淡淡红晕,衬着秋水盈盈的流动眼波,弱得像一团旖旎的云。

    晋思羽又怔了怔。

    他拱身在她上方,本想冷冷教训几句这个外表娇柔内心坚决的女子就松开,不防眼光这样落下来,正邂逅她清丽的容颜,水汽濛濛的眸子下,唇色和颊色都因为一番动作而泛了红,往下是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衣领有些散开,现出一抹精致细腻的锁骨,再往下……

    晋思羽有些慌乱的收了目光,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还卡在她腰上,触手温软,窄窄一握,纤细里又有习武女子独有的柔韧,让人有种想要尝试折断的冲动,或者想看着这样的柔软,能在自己身下,翻折出怎样的角度来。

    这样的念头一起,脑中便一昏,他呼吸急促起来,四面的侍女很有眼色,鱼贯无声退下,最后一个还小心的带上了门。

    带上门,互视一眼,撇了撇嘴——大越女性战俘,多半是这个结局,看安王殿下情动的样子,这次承欢之后,这女子这条命,大概是保住了。

    门扉合上的声音惊得心神迷乱的晋思羽一醒,他轻轻的笑了笑,放开了她的腰,却取过一方丝帕,给她拭干净刚才赤足在地上走,留下的灰尘泥迹。

    纤细的脚踝握在掌中,也细致如竹,指甲并没有像大越女性习惯那样,用凤仙花染得深红淡红,干净洁白如珠贝,他动作忍不住便轻盈了些,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她依旧一动不动,任他服侍。

    脚擦干净,他将丝帕一扔,倾身伏了上来,她还是没有动。

    这是默许,还是邀请?

    晋思羽一笑,伸手去解她的腰带,以往他也偶尔享用过天盛那边掳来的女性战俘,部下选些姿色好性情佳的送来,不过是浅尝辄止,换个口味罢了,却从无此刻缱绻而温柔的情致。

    因了这份若有若无的愉悦缱绻,他唇角含了一抹温雅和煦的笑,扑的一声吹灭了灯烛,淡黄光晕撤去,月色幽幽的泻下来,她半身在被褥里,半身在月色中,轻软得一根羽毛也似。

    腰带解开,衣襟散开,一抹肌肤比月色洁白,比珠玉莹润。

    她一直沉默着,手肘压在眼上,晋思羽知道她没有力气挣扎,但心中却认为,她其实也是不想挣扎的。

    女扮男装从军的女子,多半身世飘零有孤苦之恨,这类人很少还能保有完璧之身,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若能换来自由和生命,说到底也是值得的。

    他手指轻轻抚上那抹洁白。

    她颤了颤。

    他突然也颤了颤。

    恍若惊雷打下,竟将手指震在了半空。

    月光冷冷穿堂入户。

    照见晋思羽,一瞬间脸色比月色更白。

    照见他半举着手,死死盯着那抹腰间肌肤,就在他刚才触摸过的地方,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密鸡皮疙瘩,排列在她莹润的肌肤上,鲜明得刺眼!

    厌恶!

    只有女子内心极度的厌恶,才会导致的身体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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